锁匠,警察! (一)
引陆林爬上12层楼的最后一个台阶,双手拄着膝盖弯腰喘着粗气。这层楼已经被封锁了,在出入口都拉上了警戒线。电梯也已经停了。除了警察,还有几个消防队的人正往1205房间里抬设备。陆林被一个年轻警察叫住,“你住这儿吗?”陆林摇摇头,正要说话,被年轻警察打断了,“赶紧走,赶紧走。没看这都封锁了吗?”“我找人。”“找人?找谁?”“顾多多。”年轻警察向1205房里喊了一声,“多多,有人找。”1205房门里冒出一个女警察,小鼻子大眼睛长得小巧可爱。顾多多向外张望了一眼,发现了陆林。“你来啦。进来进来。”陆林向年轻警察微笑了一下,年轻警察抬高警戒线,陆林钻了进来。跟着顾多多进了1205房。“可累死我了。干吗把电梯停了啊?又不是刑事案。”“你别装不明白啊。不封锁电梯,人多嘴杂的,影响我们工作。我可先说好啊,看可以,什幺都不能碰。能不说话就不说话,采访除外。”“明白,顾警官。”顾多多白了陆林一眼,带着他继续往里面走。1205是个超过150平米的大户型。深褐色的地板,浅灰的墙面,以及由精钢和钢化玻璃组合而成的家具,使房子充满了浓浓的简欧风格。但是此时这里毫无简洁可言,至少15个人在几个房间里来往穿行,到处充斥着凌乱和慌张。书房里,原本在房间正中的写字桌被搬开了,留出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半人高的老式保险柜,周围蹲着几名警察和消防员。顾多多带着陆林来到了窗户旁一位老年警察的身边。“李头儿,人带来了。陆林。陆林,这位是我们李所长。”陆林赶紧鞠躬。李所长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。“小陆,是吧。你们领导跟我说过了,欢迎你来我们所蹲点儿。但是现在这情况,我没时间照顾你。”“明白,只看不动。您忙您的。”“有什幺事问小顾吧。”这时蹲在保险柜旁的一个警察把李所长叫过去,窗户旁只留下陆林和顾多多。陆林指指保险柜,“怎幺个情况?孩子被锁里了?多大孩子?”“五岁男孩。现在这当父母的,心也真够大的。孩子他爸把保险柜打开,正巧接个电话出去了,保险柜忘了锁。正赶上孩子玩捉迷藏没地儿藏,把自己关里面了。当爸的回来想都没想就把保险柜锁了。后来还是当妈的发现孩子不见了,找了半天发现在保险柜里。赶紧开锁,手忙脚乱的,结果转轮密码乱了。现在关里面有一个小时了。”“一个小时了?孩子还不吓坏了。”“关键是里面可能没氧气了。”“孩子父母呢?”顾多多向对面的起居室扬了一下头,“躲在那边不敢过来。”这时李所长站起来,招呼一个消防员,还有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中年短发男人走到一旁。陆林赶紧凑过来。李所长问消防员,“说说情况吧。”“扩张钳用不上,只能上电锯,空间太小,怕伤着孩子。”“打氧呢?”“那就得用电钻开孔。震动也不小。还有就是孩子不配合,怕钻头进去会伤着孩子。”李所长又看了看中年短发男人,“侯三,你技术退步了啊。当年一小时开一栋楼48户的锁。现在怎幺了?”侯三尴尬地笑了笑,“李头儿您可别笑话我了,隔行如隔山。我这点儿手艺也就开开门锁,保险柜,不灵。尤其这老式的保险柜,里面转轮全乱了,好像还卡住了。”“谁能开?”“要不让大周试试吧。他开保险柜还行。就在这条街上。”“去把他找来。”侯三答应着出门了。李所长又找来孩子的父母,跟他们说明情况。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。跟孩子父母交流起来很麻烦,主要原因就是两口子的情绪一直波动很大,说话完全没有逻辑。一会儿说不能暴力开锁,怕伤到孩子,一会儿又担心里面没氧气了孩子会有危险。其间孩子的母亲还接过两个电话,好像是家里老人打来的,孩子母亲接到电话就一直哭,几近昏厥。二十分钟后,侯三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了。将近四十岁的样子,消瘦的脸稍显黝黑,眼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。穿着一件优衣库一百块钱三件的灰色短袖衬衫,下身的牛仔裤膝盖和裤脚已经磨得有些发白了。侯三喘着粗气跟李所长介绍。陆林知道这也是爬楼梯累的。“李头儿,这就是大周。”“麻烦你了。大周……”“叫我周兵吧。”男人有些拘谨。“具体情况你都了解了吗?”“路上侯三跟我说了个大概。你们打算暴力开锁?”“万不得已只能这样了。”“孩子关里多长时间了?”“一个半小时了。”顾多多插了句话。“让我先试试。”“好。”周兵在保险柜前面蹲下来,拿出工具包,打开。又抬起头看了看周围,“李所长,清清场吧,人太多了。”李所长招呼警察们清场。只留下包括孩子父母在内的几个人。陆林也留下没走。“人还是多。父母也出去吧。”李所长点点头,“行,都走。”人开始陆续地出去。房间里逐渐安静下来。陆林尽量走在最后。他看见周兵趴在保险柜上听了一下。开始呼唤里面的孩子。“小朋友,能听见吗?”“能。”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。“小朋友别怕,叔叔这就把门打开。你听叔叔说,把耳朵堵上,别乱动。会数数吗?”“……会。”“能数到多少?”“不知道。”“好吧,看你能不能数到一百。”里面传来孩子的数数声,1,2,3……李所长在里面关上了门。陆林站在门口,侯三凑过来冲他笑,那意思是,你也被赶出来了。“大周开锁,身边一个人都不留。今天算不错了,李头儿还能在里面。”二人正说着话,门开了,李所长也出来了。三人面面相觑。李所长问侯三,“这个周兵能开开吗?”“锁坏成这样了,难说。反正我是不行。”李所长招呼消防员过来,“你们还是准备暴力开锁吧。想想还有什幺工具能用上的。”孩子父母在旁边听到了这句,孩子母亲哇的一声又哭出来了。顾多多赶紧过去劝解。李所长顿觉烦乱,掏出烟来准备抽,看了看周围的环境,觉着抽烟不合适,就走到窗户旁,推开一扇窗,掏出打火机刚准备点燃,这时里面的门开了。周兵出现在门口,“开了。”说完就转身走进去。陆林距离门口最近,第一个冲进去。孩子父母也赶紧过来。窗边的李所长把整支香烟都攥在手里,硬生生把烟攥灭了,大步走过来。陆林看见保险柜的门敞开着,一个小男孩儿蜷曲在里面,双手捂着耳朵,嘴里喏喏地数着数,79,80,81,……孩子父母冲过去把孩子抱出来。父亲抱着孩子哄着,母亲则边哭边捶打孩子。一群人迅速围在孩子周围,仿佛众星捧月。而周兵却低着头默默收拾好工具,站起来准备离开。李所长走到周兵面前,“辛苦了。”周兵拘谨地笑了笑,“应该的。您忙,我先走。”周兵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口香糖放到嘴里,慢慢嚼着,转身离开。陆林看着周兵的身影消失在门口,仍在愣愣地看着。顾多多过来猛地拍了一下周兵,“看什幺呢?傻了?”“真挺神的。”“是挺神的,有两分钟吗?开了。”陆林摇摇头,“不是这事。……谁能揣一块没有包装纸的口香糖在兜里呢?”首章·记者陆林自己很清楚,他不算严格意义上的记者,不是专业院校出身,没有接受过专业培训,没有记者证。他只是景城在线社会版的一个小小的文学编辑。但是别人称呼他记者,他还是很受用的,记者不仅是一份职业,还是一种社会属性。私底下,他给自己下的定义是,写手。大学毕业后,考过一次警察,因为视力不合格和体重偏瘦,没有考上。陆林一狠心做了近视眼手术,并下定决心锻炼身体增加体重。在健身刚开始不久的时候,伤到了膝盖。医生诊断是运动过度,建议他余生能走就别跑,能坐就别走,能躺就别坐。陆林彻底死心了。在家休养的半年中,陆林闲得无聊开始在论坛上写文章。天马行空想到哪儿写到哪,行文飘逸,水银泻地,慢慢地居然积攒了一些粉丝。陆林看着那些嬉笑怒骂的跟帖总在心里想,这些粉丝应该是比他还闲得无聊的人。可就是通过这些粉丝,陆林找到了一份工作,景城在线文学编辑的工作。陆林母亲对此抚掌称好,说这是一份能从早坐到晚的工作。陆林有些无奈地接受了这份工作,一坐就是五年。这期间找了个女朋友又分了,主编也换了两个,公司还搬过一次家,但他还是个社会版的文学编辑。正觉此生无奈之时,现任主编力主加大社会版新闻开发,准备选派人手进驻到市里的几个派出所,以便第一时间得到一手素材。陆林眼前一亮,便自告奋勇报了名,并选了身处景城繁华地段的裕民路派出所。还有一个原因,就是裕民路派出所还有一个他大学时的小师妹,顾多多。念书的时候这个姑娘对陆林崇拜不已,可是在陆林眼里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。过了几年同学会又遇见顾多多,陆林一眼看过去便不禁感叹,女大十八变,小姑娘——“长大了”。陆林到裕民路派出所接触到的第一个出警任务,就是这个把孩子锁保险柜里的事。事情处理完了之后,陆林连夜写了一篇报道,第二天上午发到了主编的邮箱里,便回到自己的工位上,上网更新自己的文章。这时顾多多发来微信,“师哥,忙吗?”“还行,怎幺了?”“没事。不过我猜,接下来你会很忙。”“?”“等着吧。”“到底什幺意思?”顾多多没再回信。中午吃过饭后,主编把陆林叫到办公室。陆林一进门,主编就把陆林写的报道的打印稿拍在桌子上,“这个得重写。”“写得不好?”“不是不好,是得重写。”主编是个年近40岁的女人,说话有些浮夸,像演话剧一样。她一发表长篇大论时陆林就胃疼。这会儿他又开始胃疼了。“为了突出政府部门为人民服务的性质,市里开展了警民共建美好家园的主题行动。一方面要展示本届班子精神文明的建设成果,另一方面要让广大市民感受到警民共建的和谐氛围……”“主编您稍等一下,我能喝点儿热水吗?”陆林捂着肚子从墙角的饮水机倒了杯热水,喝了几口后,感觉胃舒服些了。“年纪轻轻就有胃病,你得注意了。”“可能是午饭的红烧牛肉油太大了。”“我说哪了?”“警民共建。”“对。所以呢,要抓一批典型事件,树立一批典型人物。”陆林隐隐地有些明白顾多多微信里的意思了。“是不是我那报道您看上了?”“不是我看上了,是公安局看上了。跟市里主管宣传的许部长通了气。许部长刚给我打的电话,市里准备把这个事儿当做典型抓一抓。要组织电视台、报社、新媒体,一起搞个立体报道。这个事件很典型,群众有困难找民警,民警出警为群众排忧解难,锁匠用专业技术协助民警解决问题,警民交融,共建美好社会……”陆林又胃疼了,皱着眉头强忍着。“……而且你知道吗,新闻媒体里面,你是唯一一个在出警现场的。只有你掌握第一手资料。”听到这句话陆林胃不疼了,抬起头来看着主编,“您的指示是?”“我们要尽全力做全方位系列报道。站里的资源都优先考虑这个工作,拨派人力、物力、资金。我就是这个系列报道的组长,你就是副组长,负责具体工作,直接向我汇报工作。小陆我知道你文学底子好,还经常写网文,粉丝也不少,你是有能力的,这次一定要干个漂亮活儿出来。”从主编办公室出来后,陆林马上给顾多多发微信,“让你说着了。我有得忙了。”后面附带一个哭泣的表情。当一个掌握资源和权力的群体想推进一件事情的时候,往往都是暴风骤雨式的。景城在线做了全方位的布局,领导的关怀,民警的辛苦,当事人的感谢,锁匠的专访,群众的赞誉,能想到的全招呼上了。其他新闻同行也没闲着,市电视台派出了两个报道组,据说还准备邀请央视记者。景城日报、晚报也分别派出了报道组,日报自上而下力现政策的贯彻力度,晚报自下而上展示景城民众的普通生活。在各路新闻媒体的推波助澜下,本来微小的救人事件被迅速放大,裕民路派出所的出警几乎都有新闻媒体的陪同,锁匠周兵几乎每天都要接受采访。陆林虽然做足了准备,但还是对扑面而来的媒体热浪始料未及,觉得自己下手晚了。等到他给周兵做专访,在锁匠铺跟他面对面的时候,市电视台、景城日报都已经采访过了。陆林看着锁匠铺墙上挂着几面崭新的锦旗,仔细辨别着上面的字体是楷体还是隶书。周兵端过来一杯水,轻轻放到陆林的工作台上。“不好意思陆记者,我这儿没有茶,只有水。”“水就行,解渴。”“我这儿庙小,平时没什幺人,也没个正经坐的地方。陆记者多包涵。”“别别,我不算记者,就是个小编辑。叫我小陆就行。”周兵有些拘谨地笑了笑。“说起来您应该比我年长吧,您今年有……?”“我啊,下个月就38了。”“哦。周师傅,您干这行多少年了?”“陆记者,呃,小陆,咱们这就开始了是吧?”“算是吧。”周兵稍微坐正了一些,“我干这行有十多年了吧。具体忘了,原来在灯桥镇,后来搬到这儿来了。”灯桥镇,陆林知道,在东边老城。据说清朝的时候有个知府的太太喜欢花灯,他就在正月十五的时候在城里一条小河的桥上挂满了灯笼,那座小桥就叫做灯桥,那一片就叫灯桥镇。后来,小河成了臭水沟,解放后填平盖了房子,小河没了,灯桥却留了下来。再后来,景城为了适应发展,跟高速路接驳,在西边发展新城,灯桥镇就慢慢变成了老城,住的大多是老居民和外来的低收入群体,现在则成了城乡接合部。“那周师傅也算是老锁匠了。”“算不上。混口饭吃。”“怎幺想起干这行了?”“也没怎幺想过。我就是爱摆弄些机械的东西,年轻的时候没事干,父母又去世的早,工作不好找,一来二去就干上这个了。”“听说这行都得拜师父啊。”“也不都是。我就没有。”“自学成才。”陆林忽然想起来了什幺。像这种早年就成孤儿的,应该很早就进入社会了,周兵二十岁才开始当锁匠,那之前在干什幺呢?“您当锁匠之前干过哪些行业啊?”“念书啊。辽城大学。”陆林很惊讶,睁大了眼睛。他万没想到锁匠这行居然能有大学生。周兵笑了笑,“我跟电视台记者说的时候,他们也是你这个表情。”陆林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,拿起杯子喝了口水,“我只是没想到,锁匠这行有这幺高的学历。您学的是什幺专业?”“工程机械。”“十几年前,工程机械找工作应该不太难吧。”“那时候跟现在不太一样,效益好的企业进不去,效益差的企业不招人。”“那您真是,屈才了。”周兵没有答话。“周师傅成家了吗?”“没有。刚开始是穷,找不着,后来就习惯了,不找了。”陆林发现周兵有些自觉无聊。“是不是我刚才的问题,之前采访的记者都问过啊?”周兵起身拿过陆林的水杯,“这杯凉了,我再给你续点儿热的。”周兵接完水回来,轻轻地把水杯放在周兵面前。“小陆啊,我就是个锁匠,嘴笨,没啥能说的。这几天你们轮番来采访,我真的有点儿应付不来。我的情况都跟你们说了。”“嗯,理解。”陆林知道周兵烦了,“那我就问点儿不一样的。那天我在现场看见,你吃了块口香糖,可为什幺没有包装呢?”周兵又笑了,低下头,搓了搓手。陆林看见这双手虽然黝黑,但却很细腻,像写字的手。“还是你眼贼。你知道包口香糖的纸是什幺样的吗?”“应该是锡纸吧。”周兵点点头,“对。我就是用锡纸开的保险柜的锁。”陆林恍然大悟。周兵在凌乱的工作台找了找,拿出一块口香糖递给陆林。“就是这种口香糖。”陆林接过来。这是一种叫“风车”牌的国产口香糖,现在吃的人已经不多了。陆林记得小时候吃过,口感真的很一般。在国外品牌左右围攻的今天,这种口香糖还在卖,已经很神奇了。“只有这种口香糖的锡纸硬度和柔韧度正合适。别的口香糖锡纸都太软了。”“所以你就一直吃这种口香糖?”“也不是。上大学那会儿我抽烟,毕业时候想戒烟,就吃口香糖。这在当年卖得挺火的。后来烟戒了,但是吃这个就成习惯了。”陆林觉着从现在开始,采访有意思了。“你刚才说别的品牌也试过,都不合适,为什幺想这幺试?”周兵从桌上拿起了一把透明的锁,外壳是透明的硬塑料,能清晰看到里面的锁芯结构。“这叫练功锁。能清楚看见里面,是练手感用的。还有这把也是。”周兵又找出一把练功锁。两把锁外形有很大不同,但都清晰可见内部结构。“你看这里面好像很复杂,弹簧,弹珠,簧片,铜柱……但其实都一样。”“都一样?”陆林真的看不出来两把锁哪里一样。“有的锁匠会根据不同的锁制作不同的工具。有别子,钢丝,撞针,扳手,多了去了。这种方法都是为了能模仿钥匙的形状。跟配钥匙是一个道理。调对钥匙了,锁自然就开了。”这些陆林能听懂,认真地点了点头。“但是还有一种开锁的方法。说白了,开锁就是把机关顶开,没必要非得跟钥匙一模一样。你看这两把锁,都一样,只要把铜柱全顶开了,别着锁的铜片就能推动了,锁就开了。”周兵边说边把锡纸折成条状塞入锁里,上下左右转了几下,“咔嚓”一声轻响,锁头应声而开。陆林好像看懂了。平时见的锁都是外形各异,其实里面的构造原理上还真是很相似。“从有锁开始,到现在几千年了吧。锁的性质就没变过。现在有密码锁,指纹锁,视网膜锁,但归根结底,能开门的还是机械装置。因为门就是物理的,锁只能也是物理的。”“这句话,我信你是大学生了。”“跟是不是大学生没关系。很多老师傅早就悟到了。”“所以就是,填充物?”周兵有些赞许地点点头,“对,填充物。很多东西都能开锁。锡纸,口香糖,肥皂,保鲜膜,毛线,钞票……”“钞票也行?”“据说钞票能开手铐。但是我没试过。应该行。”“见识了。”“雕虫小技。”周兵又恢复了拘谨腼腆的笑容。这时周兵的手机响了。“不好意思接个电话。”周兵站起来走到窗台旁,接听电话。顺手拿起喷壶,给窗台上的君子兰浇水。陆林看着周兵的身影,顿觉这个中年人,虽然内向怯生不善表达,但正是一个匠人的样子,专业,执着,冷静。【有空再更,随时太监……】